第一六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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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乱世,如同恒古长夜。

  雨声,不一定是下雨,也可以是一个人的名字。

  深夜,长街,冷巷。

  雨声行走于枯街冷巷,如同孤魂野鬼。

  他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,又不知去往何处。

  只知今夜要去杀人。

  雨声是一位杀手,惊雷就是杀人的刀。

  腰悬惊雷,受人之托,忠人之事。

  惊雷之下,没有善恶,只是生死,众生平等。

  乱世之中,哪有什么善恶。然而今夜的惊雷,有些沉重。

  雨声,这一生只受一人之托。

  估且把他唤作朋友吧。

  只不过他这位朋友,名声不太好,世人皆骂他为阉贼。

  他朋友的名字从前叫李进忠,现在叫魏忠贤。

  从前的李进忠目不识丁,才给他取名为雨声。

  李进忠之所以改名为魏忠贤,也是因为他。

  若非他当年病重垂危,缺了几两碎银取药,李进忠也不会进宫挨上那一刀。

  所以,雨声拿魏忠贤当朋友,也是他这一生仅有的朋友。

  阉贼也罢,爪牙也好。

  乱世中哪有那么多善恶。

  况且在雨声看来,魏忠贤未必就有传言中那么恶。

  连子孙根都没有了,求一场富贵,怎么了?

  天气不是很好,好像要下雨。

  有雨声,就有惊雷。

  惊雷很久没有出鞘了。

  周府。

  道御史周宗建的府邸。

  高门大院对于雨声来说,如履平地。

  书房灯火摇曳,周宗建还在处理公务,也可能是私事。

  雨声如同鬼魂一般飘到周宗建身前一丈处。

  惊雷没有出鞘,雨声也没出声。

  周宗建处理好文案之后,才发现突然而来又等候多时的雨声。

  “谁?”

  周宗建惊呼一声,却又很快镇定下来。

  能悄无声息来到他书房,对方必是高手中的高手。

  雨声徐徐说道:“周宗建,字季侯,万历进士。时任武康知县,政绩出众,升福建道御史。”

  周宗建皱眉道:“你是何人,深夜来访有何贵干?”

  周宗建可不会认为雨声是来夸他的。如果只是来表扬他,又怎会深夜跨刀而来?

  雨声又道:“天启元年,辽东战事吃紧,周御史破格举荐熊将军以安边境,于社稷有功。”

  周宗建:“你想说什么?”

  雨声又道:“周御史箸《老子解》,微言大义别具一格,不负来玉之号。”

  周宗建不再插话,他知道雨声是一个杀手。

  雨声没有杀气,杀气尽敛于惊雷中。

  雨声又道:“周御史纯纯君子,上不负君恩,下不忘生民。何故结朋党之祸,告诽谤之言?”

  朋党?诽谤?

  周宗建奇道:“义士还请明言?”

  雨声回道:“东林一党自诩清高,却结党营私,江南道可曾上交一两税银?周御史品性高洁,与江南邪端士子为伍,不叫勾结朋党?”

  “我……”

  周御史一时语塞,东林党的本质,他不是看不到,可是他一区区七品道御史,又能如何?

  朝局如此,他也无可奈何。

  要么归于阉党,要么归于东林,要么告老还乡。

  倒向东林,总胜过沦为鹰犬。

  对方既然如此说,那么他的身份也呼之欲出。

  雨声!

  魏忠贤手下头号杀手!

  周宗建心生绝望,不待雨声说完,兀自说道:“周某自知有罪,愿自裁以谢天下。只求雨先生放过我一家老小。”

  雨声又道:“大明没有几个好官了,我之所以说这么多,便是不想杀人。”

  “雨先生的意思是……”

  周宗建再次一愣,雨声又叫死神,惊雷之下概无活口。

  雨声回道:“李进忠是我朋友,你可以弹劾他,但是不能污陷他。”

  “他的意思是让你死,我的意思是让你活。”

  雨声说罢,惊雷出鞘,如同惊雷。

  窗外数声惨叫响起。

  “阉党没你想得那么坏,东林党也没你想的那么好。”

  惊雷归鞘,雨声飘然而去。

  周宗建惊魂未定,那一刀的光芒如同惊雷。

  惊雷不止斩掉了“护卫”头颅,也破开了他心中迷雾。

  “阉党没你想的那么坏,东林党也未必有你想得那么好。”

  周宗建不断回味雨声的话。

  我是大明的官!

  不是腌党爪牙,也不是东林走狗。

  为大明鞠躬尽瘁,为苍生死而后已!

  “杀人啦!”

  “来人,抓刺客!”

  鲜血点燃了周府。

  “爹,你没事吧?”

  这时,一俏丽女子提剑闯入周宗建的书房。

  来者是周宗建幼女周延喜,不爱女红自幼习武,习得一身好武艺。

  周宗建笑道:“我没事。”

  周延喜问道:“爹,可有看清刺客?”

  周宗建回道:“没有刺客,只有惊雷。”

  “没有刺客?”

  周延喜微微一愣,难道那几个护卫的头颅自己飞出去的?

  惊雷?

  雨声!

  魏贼头号鹰犬雨声!

  周延喜惊道:“是不是雨声来了?”语罢,一脸警惕地看向四周。

  没有人见过雨声,见过雨声的人都死了。

  “不周紧张,雨声已经走了。”周宗建又道:“命大家处理好尸体,都散了吧。”

  “走了?”

  周延喜再次一愣,雨声过来杀人,怎么可能只杀几个护卫?

  这不是雨声的风格,他的目标必然是爹!

  爹是不是被吓傻了?

  只见周宗建又道:“也许世人错看了雨声,也错看了惊雷。”

  啥?

  周延喜将手伸向周宗建的额头,爹肯定是被吓出了毛病!

  错看雨声?错看惊雷?

  你去问问地下冤魂,是不是也这样说。

  “胡闹!”周宗建一把挡开了周延喜的手,说道:“没大没小,时间不早了,你也回去休息吧。”

  “不行,我得守着爹!”

  雨声太过恐怖,她要守护周宗建的安全。

  指望那些护卫?

  呵,人头都飞了!

  周宗建也不再理会周延喜,继续奋笔疾书,草拟凑章。

  “臣有罪,日前臣上书陛下,初夏天降冰雹,臣言魏公之罪,乃臣诬告之言……”

  周延喜看到奏章,惊道:“爹,你向魏贼投降了?”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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